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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俗民风篇·宗族】一族之姓
一 西汉的方纮大概不会想到，自己当年为避王莽之乱，千里迢迢从河南平陵房山迁居歙之东乡漕湖（今淳安进贤村），居然成为中原士人迁居淳安、北方方姓迁居江南的第一人。方姓，自此在淳安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枝繁叶茂，成为淳安第一大姓，2017年左右的统计数据就达到45000多人。 阅读一座城，其实就是读人。淳安现今的人口分布，乃至地域成形、历史脉络，都和历代一姓一氏的“迁淳”有着莫大关系。 淳安千人以上的姓氏，有49个。这49姓81支迁淳的始祖，郡望为河南、太原、敦煌、天水、荥阳等北方地名的占了92%。的确，纵观当时的中原，文明起源早，国与国之间战乱不断，而南方相对安逸，且物产丰富，非常适合安家。所以王莽之乱、永嘉之乱、安史之乱、黄巢起义、随宋高宗南渡的姓氏就有方、程、陈、童、严、李、王、钱、杨9支。 当官入仕来淳安的也颇多，有胡、郑、吴、童、叶、章、姜、程、陈、邵、宋、周、黄、刘、朱、鲍、卢、钱、杨、项、陆、蒋、夏等23支； 最多的，要数被淳安的山明水秀所吸引，卜筑于斯的，足有39支；游猎在淳安定居的2支；赐居、好堪舆、经商而来的3支。 就这样，这些涌入淳安的各姓族人，带来了人口，带来了劳动力，也带来了中原先进的生产技术和文化知识，带动了淳安的开发和发展。在这个地理空间里，他们逐渐形成了淳安特有的生活方式和文化性格。
二 提起姓氏，很多人都会冒出“我从哪里来”的疑问。中国人讲究尊祖敬宗，慎终追远，自古以来重视宗族世系传承的记载。宗谱，就是用表谱的形式，以父系为中心，记载着世系繁衍迁徙及重要人物事迹。 若想“寻根”，翻阅宗谱是最便捷最靠谱的方法。 每年的六月初六，章成檀都会从家里搬出上锁的箱子，拿出传家宝《遂阳章氏宗谱》晒一晒。这在淳安当地，是一个传统。 这套宗谱，共有20本，康熙戊辰年始修，目前保留下来的，是清朝光绪年间的。“差点被当成破纸卖掉了，幸亏我亲叔叔拦下来，说这个老谱要保存好，章氏一族的根就在这里头记着呢。”家住淳安姜家镇的章成檀80多岁，一口浓重的方言口音，聊起章族姓氏，他能一口气把各个辈分背下来：锦、鸿、志、能、峻、成、引、建、期、维、吉（及）……
（图：余雯雯/摄）
百年前的宗谱，在章成檀手中被一一翻开，A4纸大小的蓝皮本子，因为年份久远的缘故，书角有些许破损，还有不少虫蛀的小洞洞，书内的墨色文字倒都还清晰，每一本的内容都有主题，整理得极有条理。“我们家族规定，三代要修一次宗谱，无古不传今，无谱不传代。” 大部分的宗谱中，都会在序文里记下宗族沿革，得姓之源，荣誉之珍，团结之重，迁徙之实。 这套书籍也不例外，同样清楚地记载着淳安章姓氏族的发展脉络。 “历游四方，至武强之貂山，时蒋奉政知其家世，奇其状貌，以女妻之。公曰：‘上高水清，实协予心，何旧乡为？’遂家焉，貂山章氏自兹始。” 说的正是宋代始迁祖章君杰如何从福建浦城迁居遂安貂山（章村）。
章姓最早的起源，追述到炎帝，到了章君杰这里，已经是第九十世。而淳安章姓，皆由福建浦城而来，原遂安地区章姓都是君杰的后代，这一支源于北宋庆历三年（1043年）。 游山玩水被人相中当女婿，是不是觉得够神奇？其实，如果知道章君杰的家世，倒也不足为奇。 章君杰是浦城章氏的九世，浦城章氏一世至四世都在唐朝（后期）和南唐为官，德业显赫。现今宗谱记载中的“先世祖”是及公，唐时任康州刺史，因为做官由泉州南安迁居建州浦城，为浦城始祖。苏轼曾经这样颂扬章氏浦城始祖及公：“德溥而施，泽深而长，意厥孙子，光大以昌。”
三 章成檀回忆说，如果从锦字辈开始算起，锦、鸿两辈最为兴旺，算下来有2000多人。到了他的太公“志”字辈就不行了，穷、饿，没饭吃，大多去参加太平天国，这一来，人口迅速少了下去。到了他父亲“能”字辈，人又多起来，差不多有700多人。当然，族人中也有外迁的，比如有些为了讨生活，去了安徽，在那里结婚生子繁衍后代，还有的去了临安等地。 太公章志敏，当过族长。这位老爷子，家里没房子也没土地，打了半辈子长工，每天帮人挑担，一担子能挑250斤货，一天走80公里，把东西挑到如今沉入水底的狮城。他这个挑担活一直干到81岁。 章志敏当族长时，因为辈份最高，大家都很敬重他。族长主要是制定村规民约，维护伦理道德。比如规定妇女不能在街边喂奶；孩子不孝顺父母、打父母的，要被叫去教育一番。 旧时家谱中，都会记下族规或家训。 貂山章氏家训，共有“敦人伦、先诵读、重农事、贵勤劳、尚节俭、需才品、睦宗族、谨祭祀”这8条，其中，第一条说的就是听父母的话，孝顺父母、尊重长辈。
到现在，关于章元礼的忠孝故事，章姓老一辈人口中至今还在传颂。 南宋人章元礼，从小失去父母，是祖母汪氏将他抚养成人。为报答祖母，他发奋读书，一举中了进士。当时的南宋，正在遭受元军的侵犯，他因不想与投降派同流合污，索性辞职回家，终养祖母，颐养天年。 旧时编志，不仅记载史实，也重视教化。章元礼的忠孝故事，被记入县志，他的居所也被题为“忠孝堂”。章氏族人为了纪念他的忠孝节气，每年正月初三，家家户户接章元礼的像，四个小伙子抬着，先进忠孝堂，再沿中街从下而上，所经之处，鞭炮齐鸣，大人牵着小孩，焚香膜拜。
（图：章成檀 余雯雯/摄）
四 提到淳安的姓氏来源和历史故事，84岁的章百成心里满满都是货，淳安的宗谱，他足足看了800多本。他74岁时参与编撰了《淳安姓氏》，成为第一部淳安宗谱目录。到83岁，他又做了完善和修整，主编了《淳安宗谱》，总共收集了873本淳安的宗谱、族谱资料，按照姓氏加以整理而成。 收集这些宗谱资料非常难，需要各处打听，到农家去，求人家允许他翻阅。家谱被大家视为家族的宝贝，一般不会随便外借，自然也不愿拿出来分享给外人。为了查资料，核对信息，淳安县档案馆、省图书馆，章百成不知道跑了多少次。至今老先生编写书籍，还是靠一张张书写出来，于是编书的时候，家里人全部都发动了起来，女儿帮忙打字，大儿子帮忙修改文字，小儿子帮忙修改图片。 问他为什么醉心编写这些书籍，他说得很简单——希望年轻人都敬祖爱老，把前人的优良传统、好家风传承下去。
（图：章百成）
●读散文知新安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淳安宗谱数量众多，影响巨大。1955年秋，图书馆学家、上海图书馆馆长顾廷龙先生听说上海造纸工业原料联购处从浙江遂安县收购了一批废纸，重达两万多斤，连夜奔赴现场察看，发现“废”中藏宝。次日，立即组织6个人花了11天，从中选择有价值的图书资料共计2530斤，一万多册，其中家谱1306斤，约3000册。 如今，上海图书馆收藏的宗谱至今仍为全球之冠，这批淳安宗谱永远成为珍藏之物。
钱江晚报记者 余雯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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