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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远流长》
——文化解读淳安“百源经济”示范源
中国出版集团 · 现代出版社
策 划：方海珍
主 编：邵红卫
仙气洞溪源
作者｜一酸
在汉语中，“洞”字可作动词、形容词和名词。对于洞溪来说，这“洞”字，三重词性齐备。洞溪，出口处，两岸峭壁林立，犹如深洞，可为名词。洞溪的水，湍湍从千里岗而来，幽深而又急湍，可为形容词。峡谷中的洞溪，劈开了两边的山峰，洞穿而出，有蛟如出洞之势。
1
洞溪是大墅镇境内的一条重要河流，全长13公里。大墅的地势为南高北低，南为千里岗，北面为千岛湖，大墅境内的水系，基本为南北走向。洞溪也不例外，发源于淳安南面的千里岗山脉，在洞口自然村汇入枫林港，然后注入千岛湖。按淳安人习惯，洞溪流域被称为洞溪源。但在此源中，并非所有水系全都流入洞溪，也有例外，殊塘的5个自然村以及洞坞的花石源自然村的水并不流向洞溪。殊塘的水西南流向白马溪，然后流入枫树岭水库。花石源的南北走向，但直接汇入枫林港。
洞溪源从西园到桃源凌家，有6个行政村，34个自然村。这34个自然村，有9个以“坞”为后缀，占了近四分之一。坞，泛指四面高、中间低的处所。仅看这些村名，就可以看出这条源有着独特地形地貌，这里的地形是淳安典型的丘陵小盆地，村庄在群山的环抱之中。如果将环山喻为莲花瓣，那么村庄就是莲蓬。坐在莲蓬之上，那是神仙才享受的待遇，而在这里，在洞溪源里，不用得道成仙，也有神仙的待遇。
说起莲花，那我们就到桃源凌家姜家畈自然村去看看。
夏日，开车从千岛湖沿淳杨线出发，快到下姜隧道处，一大片荷花跃入眼帘，一阵风后，头戴纶巾的独脚仙，以及荷花仙子，纷纷向大家点头微笑。而在他们背后，便是铁骨铮铮的公山尖，峭壁挺立。这一刚一柔的相互映衬，让这片土地充满了神奇和仙气。这里便是洞溪源的终点桃源凌家。
从桃源凌家驿站转入源内，两边是峻拔的山峰，是典型的花岗岩地貌，大自然鬼斧神工，造就了这里的峡谷地貌，溪水穿山而来，两边是嶙峋峭壁、雄伟峻奇，直线海拔600-700米的山，其中就有公山尖和银山尖。淳安有3座公山尖，而大墅的公山尖海拔最低，只有658米，但海拔并不等同名气，这海拔最低的大墅公山尖，名气反而是最高的。这与洞溪源整体环境和当地的经济发展有着莫大的关系。
每逢雨季，雨水汇聚成流，从峭壁上飞流直下，形成一道道瀑布，极为壮观，那奔流而下的瀑布，落在谷底岩石之上，似有击缶之势，声如奔雷。上百条瀑布同时落下，如万马奔腾，气势如虹，不由得让人想起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上的击缶场景。那垂直落下的水柱，重重地击在岩石之上，瞬间溅起的水雾，升腾而起，缥缈散开，为峡谷编织一条少女面纱，似隐似现，此时若置身其中，仿若人间仙境。
雾绕公山尖 王俊/摄
去洞溪源那天，是一个秋天。一进洞口，便下起了小雨，在状元石下，观摩起“仙人挂画”。刚驻足一会儿，便不知从哪飘过来丝丝雾气，把峭壁朦胧地遮了起来。
雨季过后，水流瀑布在峭壁上留下纵横交错的痕迹，有飘逸书画之美，轻柔而又透着一股劲道。久而久之，便成了一幅天然画卷。于是便有了“仙人挂画”的传说。
传说一得道小神路过此地，见如此美景，山奇水清，环境清幽，便忍不住驻脚观赏，一时便感心旷神怡，不舍离去，便留在此地修炼。受益于山水之灵气，日月之精华。小神原本需千年方可修炼成仙，在此地，修炼五百年后，便成仙飞天。飞天之际，神仙执山中枯芒，在石壁上游龙走凤，削石去泥，画下自己的成仙之道。并将两颗宝石留在此地，成为当地的守护神。
诚然，这世上是没有神仙的，劳动人民好奇于自然力量的巧夺天工，尤其是在农耕时代，生产能力极为有限，对这种神秘力量的敬重和崇拜，便赋予了这种力量人文的色彩。那两颗宝石，也被后世人重新发现:一颗是生态，另一颗是风景。
对神仙的敬拜，也是中国人敬畏自然的一种方式。中国人对自然的神化，是为了融入自然，而非像西方人一样，了解自然是为了征服自然。传说故事，就是中国人对自然的神化，传说的力量，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会局限人的思维方式，但也有其积极的一面。那便是对自然的敬畏，人不能脱离自然而独立存在，人可以得道，可以成神，可以升仙，成为神奇力量的一部分，人就是自然界的一部分。存在的可能，并非就能达到，还是需要自己的勤奋付出，但也不排除捷径，好的外部环境可以助推自己的勤奋，使其事半功倍。
2
2014年中秋时节，出家在普陀洛迦山的妙空法师来到了洞溪源的坛山。本来，他只是应俗家弟子陈美清之邀来云游坛山，不想这一来，就不走了。于是，那个仙人挂画的传说，有了切切实实的现实版。无疑，这又给洞溪源添上一笔神秘的色彩。
妙空法师第一次踏入洞溪源的时候，秋天的色彩还没完全铺开，也没有春天那万马齐奔的气势。这是洞溪源最幽静，最平淡无奇的季节。溪水静静地流淌，峭壁翘首望天。唯有风，轻轻拂过山岗，夹杂着稻谷的清香。这样一个季节，平静无奇，却让妙空法师大为惊讶，幽静中蕴藏了一股超凡的力量。游子对于故乡，是乡愁。教徒对于圣地，是朝圣。而妙空对于坛山，显然两者都不是。但一处人间秘境，却入了他的法眼。
来了，就不曾想过离开。这是缘，奇缘，佛缘，仙缘。
妙空去坛山那天，天阴沉沉的，似雨非雨。一踏入洞口，景象大变，山陡，水清，似仙境般，山腰间云雾缭绕，似显似隐，在显与隐之间，便将禅意诠释得特别真切。山路向内伸展，两边有时突然开阔，有时又变得狭窄。这难道不是人生的写照吗，人的一生不可能一马平川，顺风顺水，难免会有挫败的时候。妙空边听着陈美清讲着这里的民间传说，思绪早已放飞在了高山流水之间，那时的心，却是特别地静。
从洞坞左转上山，去坛山就得翻过这座山，路过3个自然村，焦坞、破茶坞和岙头。
到了破茶坞，这里与之前所见的地形又有不同，这里多为红土，而非一路相伴的花岗岩体。这里海拔已经达到500米以上，在康庄公路没通之前，车不太能上来。因此村里建新房时，就地取材，以红土为原料，房屋的墙壁全部用红土夯实。外墙看上去红红的，形成当地的一绝。为了房屋更加牢固，有时也在红土中加当地的竹片、棕毛等，这跟现在用钢筋做骨架是一个道理。
牧童遥指杏花村 余永忠/摄
破茶坞、岙头自然村已下山移民，原有的房屋却被保护下来，毕竟这样的泥墙房越来越少了。作为历史的记忆，或是传统手工艺的见证，这些泥墙房都有其继续存在的价值。如何保护和利用，大墅镇已有规划。有位叫余卫星的金峰人收购了这个小山村，将其按原样修复，他还收购了大量的农耕时代的物件，已经渐行渐远的农耕时代，或许可以部分地还原在这个民宿里。在不久的将来，一处叫“隐香西院”的民宿，体现农耕文明的民宿将在破茶坞建成。
从岙头自然村口左转，翻过这座山，路开始往下走。转过几道弯，眼前突然开阔起来。
在这山顶，突然出现一片平地。妙空到达坛山的时候，天开始放晴。雾霭一扫而空，刚被细雨清洗过的天空，特别地蓝，特别地透彻。更难得的是，这里除了能听到几声鸟叫，以及风吹过山林时，那再看四周，山峰像叠起的莲花瓣，将坛山紧紧包裹。
妙空决定在这里住下。远离了景区的喧嚣，远离都市的繁杂。
住了妙空法师的坛山，还是坛山，云雾来的时候，将整个坛山笼罩，云雾散的时候，方圆几十公里的景物尽收眼底。在那平地的南边，陈美清为妙空法师修筑了简单的禅院，以供法师清修参禅。禅院与坛山水库紧紧挨着。
在浙西的洞溪源的坛山，给妙空最大的体会，不是奇山秀水，而是安静。只有静才能潜心修炼，只有静才能抛开一切杂念，钻研经典，修行悟道。过去，不管是佛教寺庙，还是道教的道观，都建在相对安静一点的地方，安静是出家人一生所追寻的。重返宁静，返璞归真，仿佛给心灵找到一处最佳的安放之所。
在坛山住了一年，妙空被上海的俗家弟子张浩邀请去上海做体检，原先的结石与囊肿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探究原因时，就直接指向了洞溪源的气候与水。
陈美清和张浩把洞坞的水取样送去化验，化验结果是:低钠。
这又不得不说洞溪源的地貌。洞溪源两侧山体为花岗岩为主，花岗岩又以石英为主，雨水流过，很少有物质被溶解。经高山流下，在岩石间撞击，山风一起，便能带起一片水气，在空气里凝结成雾。这水不管以何种形式存在于洞溪尖中，都一直保持着其特有的纯性。是山的纯粹，造就了这水的纯粹。大墅集镇附近7000人口的生产生活用水均来源于此。
好水，就要有它应有的价值。陈美清和张浩一合计，便决定开一家水厂，生产高端的饮用水。谦美实业生产的瓶装水全部销往上海。这个叫“谦牧山泉”的水，用价格体现它的价值。对于“牧”字，作为2世纪70年代的我来说，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怀，孩童时常常拿一本书，牵一头牛，边牧牛边看书，那是一种让心回归自然的感觉，这种心境或许无法用价格来衡量。“低钠·至纯·谦享自然”，山泉的包装上的这几个词，把洞溪源的仙气连同这优质的山泉水一起销往外地。在瓶体的上部满满印了几圈坤和艮卦。坤，代表地，艮代表山。其中所要表达的意思，或许山里有自己的发言权。山是洞溪源骨，地是肉，而水是这里的魂。
那水源地本来就是洞坞村的风水宝地，水源所在山谷，三面被陡山所拥，只留下窄窄的一片天空，站在山谷口往上看，仿佛置身一口井中。在取水口，建了水池，加盖了防护设施，还立了块石碑，石碑上刻着“千手千眼无碍大悲心陀尼经”。
洞溪源的水养育了洞溪一辈又一辈的人，走出大山的洞溪源的儿女们，总以他们独有的方式反哺洞溪源，像陈美清就是其中一例，他的谦美实业用工基本上都是本村镇的人。
3
第一次去洞溪源，是2018年中秋小长假期间。从桃源凌家拐入洞溪源，兰纳农旅小镇就在边上，沿着康庄公路继续向前延伸。路边的缓坡上放满了蜂桶，一排排，整齐地摆放。蜜蜂一直以来，都是勤劳的象征，它们采蜜酿蜜，而自己享用的就那么一点点。而在洞坞村，也有这样一位蜜蜂式的人物。
她就是洞坞村的支部书记兼村委主任，王金仙。很巧的是，她以“仙”入名，与洞溪源的仙气有着不解之缘。她被村里人称为“洞溪源里的点金手”。淳安县首批“四种人”发展带人标兵。
洞坞村位于洞溪源的中心位置，洞溪在洞口自然村汇入枫林港。全村地域面积11.2平方公里，共109户，373人，拥有耕地面积325亩，山林面积13335亩。是洞溪源6个行政村中，自然村最多的一个村。妙空法师住山处坛山就在洞坞村内。
洞坞虽然有着优质的自然资源，这里山奇秀，水奇清。可这样的资源优势如何转换为经济优势，这是王金仙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有时，抬头望着这山这水，就发半天呆。卖风景搞旅游，那要等游客上门。如何把这里的资源打包成产品主动送到城里?
山上，田间的风景，四季轮换。春天满山的杜鹃花，满田野的油菜花，更有不知名的野花开满山野；秋天的油茶花，那满花蕊都是蜜。
蜜，多么甜，是幸福生活的象征。
对，洞坞满山遍野的花，是重要的蜜源。为何不大力发展养蜂产业。王金仙想到了蜜，便笑得像花一样。2016年，她召集村两委的干部商量，把养蜂作为增加村民经济收入的产业来抓。
瓜果长廊 方长军/摄
养蜂对于洞坞村人来说，也并不是新鲜事，村里有人零星地养，不成规模，不能被称为产业。而且由于技术不过关，割出来的蜜杂质多，很多人养个几桶，只供自己家人吃，没有经济效益。
“养蜂好是好，但我们没有技术，养不好。”
“蜜往哪里销?”
村两委展开了热烈的讨论，很多现实的问题被一一罗列出来。
“只要干起来，办法总会有的。”面对村干部和村民的疑问，王金仙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她把想法告诉了女儿，女儿积极支持她的想法，为她点了一个赞，还给她解决了一个问题。她女儿就是电商从业人员，村里产出来的蜜完全可以在电商平台上销售，只要轻轻一点，村里的优质蜂蜜就能销往世界各地。
有了女儿的支持，王金仙心里更有底气了。她的这些想法不经意地传到了镇里的领导那，镇领导对她的想法相当支持，说，技术不是问题，镇里可以帮助联系养蜂专家来村里开展业务培训。技术问题和销路问题都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干了。
怎么干?要干就要干大的，干出规模，那样集聚效益才凸现出来。不仅要自己干，还得带动全村人都干起来。一方面要求村两委班子在村里宣传养蜂的好处，另一方面，为低收入农户免费发放蜂桶。
现实的困难远比想象中的要多。一开始，并不顺利。各种各样的问题层出不穷，毕竟蜜蜂是活物，对自己的生存环境还很挑剔。而且多数村民对养蜂并不那么熟悉，一堂培训课能记住一两点已经不错了。
怎么清理维护蜂桶?多久一次比较合适?
割蜜时以前人们喜欢用烟熏，但割出来的蜜有烟味，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割蜜时，给蜜蜂留多少蜜比较合适?
蜜蜂怎么度夏?冬天没蜜源，蜜蜂怎么办?
蜜蜂生病了怎么办?有其他蜂种入侵怎么办?
……
随着养蜂的村民越来越多，问题也越来越多。王金仙面对蜂农们提出来的问题，总是毫不吝啬地传授自己所积累下来的经验，总是不厌其烦地耐心地跟大家讲解。
村民倪山水70多岁了，儿子儿媳都是残疾人，没有稳定的经济收入，靠补助和零星的收益生活在温饱线上。他自己又没有其他特长，对养蜂更是不了解，对村干部的养蜂宣传，充耳不闻。王金仙急了，几次上门做倪山水的思想工作。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思想有点固执，总以没技术、没能力等理由拒绝。但王金仙不死心，屡屡碰壁，仍一次次上门做思想工作。王金仙第一次割蜜后，给倪山水送了一小瓶过去。倪山水终于同意先养几桶试试。村两委考虑到倪山水家庭的实际困难，向他无偿提供了6只桶蜂。
第一次割蜜后，倪山水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笑。这笑，有着蜂蜜一样的甜。在不断积累了养蜂经验后，倪山水主动增加了养的桶数，目前已增加到了30桶，每年的收益达到3万多元。每次提及养蜂，他都会夸一夸王金仙。“如果不是王书记，我哪有现在这样的日子。”
从2016年开始，村里陆续为低收入农户免费发放蜂桶700余只，两年多以来，全村已养蜂1500余桶。养蜂成了洞坞村又一致富产业，而王金仙也被村民称为“洞溪源的点金手”。村两委打算下一步成立养蜂专业合作社，采取“合作社+农户”的模式，让村民抱团增收，走上产业化、专业化的发展道路。
城镇化的推进中，农民集聚趋势，洞坞村离大墅集镇近，村里有200余人向集镇集聚。部分土地被闲置，如果经营好耕地，是经营好农村的关键。土地被抛荒，就是资源被浪费。王金仙和村两委干部，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把荒废的耕地整合流转，发展规模种植，提高土地收益，成为迫在眉睫的事。但这事并不那么容易，农民对土地的情感，有时难以用一两句话说清楚。有时他们宁可让土地荒废，也不肯交出使用权。
困难与机遇同在，机遇总是垂顾那些勤奋的人，但不可能是一帆风顺，总有些困难需要克服。王金仙和村两委班子再次利用了在村民中良好的口碑，挨家挨户地做思想工作，以真情说服了村民。原先计划一个月完成的流转任务，仅用了10天就全部完成了。
目前，全村已流转土地200多亩，为谦美实业、隐香西院和岙头精品度假酒店等精品项目的落地建设提供了基础。有了产业的支撑，村民在家门口就实现了就业。
很多时候，王金仙在洞坞村十几个自然村里转来转去，对这里每一寸土地，每一处景色，每位村民充满了情感。这是大山给予她的独有的情怀，有着山一样坚强的性格，也有着水一样长长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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