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桑梓

小编梅梅

情系桑梓

作者 | 余书旗

又到端午

又到端午时节，满野的油菜花姑娘，早己卸下金黄色的浓妆，一身素颜，携手麦子先生，走出田园，走进人家，把扑鼻的香气，粉嫩的身躯，回馈给曾给她们以精心照料，梳妆打扮的主人。

童时，每到这个季节，早有那嘴馋的毛头，三三两两结伴到田头地角去“偷”摘蚕豆解馋，其实生的蚕豆亳无甜味，反惹了一口的腥涩。倒是与那野葱为伴的野豌豆，虽颗粒甚小，却甜味十足。

家乡的端午节没有吃粽子的习俗，大多家庭的八仙桌上都摆放着菜包子、水煮鸡蛋和自家腌制的咸鸭蛋、外加新鲜的煮大蒜。新收获的麦子，赶着太阳晒干，随着那水碓的水轮带动硕大的石磨盘缓缓转动，略显粗黄的面粉便裏着清香滑入箩筐，走进厨房，走上餐桌。

紧依着水碓的油车里，新榨的菜籽油香气四溢，向远处飘去，调戏着路人的感官。

包子馅是自家早就备着的，有头年冬天晒干的萝卜片，有腌雪菜，有自家做的豆腐，荤的也是现成的，那便是搁板底下挂着的风干肉，佐以新出榨的菜油略煸，洒下少许葱姜蒜和细辣椒，那味，不由得你不流口水。

鸡蛋是奢侈之物，平时舍不得吃，小心积攒，端午那天，水煮蛋就着白糖、酱油，不定量，随便吃。5岁那年，一口气吃了5个，太多了，便吃腻了，以至10岁生日那天，只吃了3个荷包蛋，便嫌多了。

零食也是现成的，大多是炒花生，炒玉米粒，炒佛豆（蚕豆）什么的，佛豆并不是刚收的那些，而是陈年积攒的，本已很硬，炒过以后，便有些许小酥感。陈年的佛豆大多己长蛀虫，当剥掉壳，两瓣的佛豆中间，便有油菜籽大小的干虫躯体，似一粒尘埃，轻轻一吹，便没了，谁也不会在意它的存在。

艾叶是大人在外劳作时顺便从田头地角带来的，往往会有一大捆，大门小门各插数枝，留下来的便晒干存放，用于熏驱蚊虫。并在房屋四周的沟沟洼洼也撒上生石灰，以杀虫驱蚊蝇。

端午节是春季与夏季的分界线，老辈人有“端午褪絮”的说法，意即床上可以换薄被子了。当然，也可以备夏装了。

家乡把端午节视为儿童节，长辈要给小孩送礼物，特别是外婆，那是一定要预备的，从头到脚，长衣短褂，布鞋长袜，不能少了这个礼。

端午的前几天，各家便早早地请来了裁缝师傅，为孩子们缝制夏衣，红色的抽带短裤，两边各缝有两条约半寸宽的白布条，似现在的“阿迪达斯”品牌，一件或白或蓝色的套式短褂，圆领短袖，而鞋子的取材，则是废物利用，把那些裁缝师傅用不上的边边角角，剪成寸许宽的布条，不同颜色相间缝制成鞋面，镶上早己纳好的鞋底，一双五彩的新鞋便跃然妈妈手中。

端午节那天，穿着这身崭新的行头，系上红领巾，兜里装满炒佛豆、炒玉米，腋下夹着书本（那时大多没有书包），蹦蹦跳跳去上学了，那高兴劲，别提有多美!

湿地

我小住杭州，离西溪国家湿地公园不远，有兴致的时候，也常到湿地边上转转，这里的空气清新，鸟语花香。望着眼前茂盛的水草，成片的芦苇和水中柳树鸟窝的倒影，触景生情，思绪便飞到了武强溪边。

武强溪绕家乡村后而过，曲渚回湾，慢慢地便有许多泥砂堆积，时间久了，越积越多，水草连片，便成了一大片湿地。

湿地里长满了大片碗口粗细的枸柳树，有近两房高，很直溜，象北方的桦树林，看着很舒服。

湿地里的树长得格外茂盛，遮天蔽日，底下的水草便少了许多，到处可见冒着水泡的小泉眼，一到暑假，这里便成了我们避暑的好去处，这不，隔壁的哥俩又来约我了。

下午，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热浪似火苗，一闪一闪，滚烫的青石板路面把我们裸露的脚底烫得火辣辣地生疼，前几天已晒得通红的手臂，似火上加油，看来，起泡脱皮是不可避免的了。

一阵紧赶慢跑，很快便到了溪边，一头扎进“避暑山庄”，发烫的双脚踩进软绵绵的淤泥里，一阵微风吹过，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那从缝隙倾泄而下的一缕缕泛着光晕的阳光，星星点点，似繁星满天，便顿感暑气全无。

这阴凉的地方，也是鱼儿的好去处，一脚踩下，说不定便踩到了泥鳅和黄鳝，也有黄刺鱼和“长皮奈”、鲶鱼等，不过要徒手抓到它们，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不同的鱼要用不同的方法。发现滑溜的泥鳅后，不能操之过急，两手平摊，手心朝上，逐渐合拢，连泥带水，一捧而端。而对付黄鳝就不能用同样的方法了，黄鳝滑溜且细长，捧不住，小伙伴自有办法，以中指当“钳”，瞅准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中指“钳”住“三寸”，便再也难逃之夭夭。相比之下，抓那鲶鱼要简单多了，只要在水浅的淤泥里发现它，便逃不了，伸手拣起便是，但那黄刺鱼可不会那么便宜你，黄刺鱼不生活在淤泥里，而喜欢躲在浓密的水草中，身上那坚硬的刺可不是好惹的，抓它得非常小心，需因势利导，不可马虎，被它刺到，会全身发冷，钻心地痛，一般小孩没有不哭的。

也有运气好的，会碰见甲鱼，这不，我就碰到一回。那天，当俩哥们的战利品有半鱼篓的时候，准备打道回府，我年纪小些，收获不丰，意犹未尽，便在他们刚才扒拉过的地方，又依次扒拉开来，突然，手指触到一硬硬的东西，以为是石头，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甲鱼，估计有一斤以上，我欣喜若狂，赶紧捧起，也顾不得和同伴分享喜悦，撒腿一路小跑，到了村边的水碓边，老远看见长我一岁的另一玩伴，便把甲鱼高高举起，以示炫耀，不料那甲鱼借机伸出一直藏在甲壳里的脖子，张口便咬住我的中指不放，痛得我大叫，便下意识地放开甲鱼，把手一甩，那甲鱼被甩得老远，差一点掉进水流湍急的碓港，好险!一看手指，己被咬去圆圆的一层皮，也顾不得了，急忙扑将过去，双手死死按住，再也不放手了，嘴里还在嘟囔着:“你这家伙，差点上了你的当!”而小伙伴则差不多笑掉了大牙!

家乡的油菜花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油菜花得到了人们的青睐。前几年，每当这个时节，会有很多人或跟随旅游团，或自驾，或约上三俩好友，纷纷慕名前去江西婺源等地观赏油菜花。这两年，人们忽然醒悟了，觉得这不是舍近求远吗?别人家的月亮比自家的要圆?美得天下人都羡慕的千岛湖难道唯独缺少油菜花的美?

农村的人，从小便和油菜打交道。每年的秋收结束后，人们赶着太阳把刚收获的稻谷、玉米晾晒干燥进仓，赶在霜前把蕃薯藤割了，藤若被霜打了，便蔫了，这可是上好的猪粮噢!割了藤的蕃薯放在地里十天半个月不要紧的，有时间再慢慢挖。还有高粱、田塍豆等杂粮也都收拾停当，趁雨前把已经晒干的稻草秸杆堆放成垛。待把这一切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便着手准备播种小麦或栽种油菜。

油菜苗在寒冷的冬天顽强成长，到了腊月，已是绿油油的一片。这时候，农民希望能下一场厚厚的雪，以抑制来年的病虫害。否则待开春了，油菜苗已长高分杈，如再下一场大雪，那稚嫩的身躯便会倍受摧残而影响发育成长。

经过严寒的煎熬，春天来了，油菜苗姑娘长大了，和煦的春风轻轻地抚摸着它亭亭玉立、含苞待放的身体。惊蛰一过，万物复苏，待字深闺的花花草草早已约起，纷纷探头探脑、跃跃欲试，田野便不再萧条，油菜花姑娘也不再孤独。

三月的天，轻拂的春风，撩起油菜姑娘的霓裳，约它共舞。油菜姑娘欣然应邀，一曲舞毕，心花怒放，转眼间，一望无际的金黄，如绸、如潮。

一切都像早有约定，这不，那赶着花儿养蜂的外地人如期而至，把装满了整整一卡车的蜂箱卸在了村东头的空地上。养蜂人有头年来过的，也有第一次来的。那蜜蜂似乎与我们是老相识，在我们头顶上嗡、嗡、嗡地盘旋，但不蜇我们。

小时候，除了读书，也会帮家里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或农活。每当这时节，学校放学后，便会拎一个“鸡子篮”到种植油菜的田头地角去寻找那还略显稚嫩的野菜，马兰头、“鹅恩草”、荠菜、野葱、猪牙齿、棉花草、牛舌头、还有那头上长紫色钩钩的“清明花”。

小孩贪玩，过不了一会儿，便猫腰钻进散发着阵阵清香的油菜花里，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惹得花儿如那舞动的蝴蝶，纷纷落下。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虽意犹未尽，但看看“鸡子篮”里的野菜还没盖住篮底，玩兴全无，望望小伙伴粘满泥巴的双脚和满头满脸的油菜花瓣，互视一笑，赶紧胡乱摘些“鸡草、虱草”之类的野草搪塞一下，回家好交待，以免被妈妈嗔怪。

苎麻与搓线

从20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开始，“搓线”这一门传统的手工工艺逐渐地淡出了人们的视野，紧接着，原来几乎每家每户都有的“苎麻园”也随之消失，原因很简单，因为农村做布鞋的人越来越少了。

20世纪七十年代以前，农村人穿的大多都是自制的布鞋。做鞋，得先纳鞋底，纳鞋底得有线，线得自己搓，用苎麻搓，苎麻得自己种，所以，早年的农村，基本上每家每户都有自己的“苎麻园”，我家也有。

苎麻纤维的作用很多，小时候床上挂的蚊帐就是用苎麻纤维编织的夏布所制。家乡人自古就有种植苎麻的习惯，但不是用于编织布料，而主要是用来搓线，搓缝补衣服和纳鞋底做布鞋的线。

苎麻一年可以收割三茬，头茬在芒种之前，二茬在立秋之前，三茬的收割期不能超过霜降。小满一过，苎麻的茎秆由绿色渐渐地变成了褐色，这是成熟的标志，到了芒种前后就可以收割了。

收割的季节到了，挑了一个好天气，父亲起了个大早来到“苎麻园”里，把苎麻叶子全摘下来，这是上好的猪饲料。趁这时间露水未干皮好剥，把苎麻茎秆外面的纤维部分剥落，扎成几个小捆，回到家，放入早已准备好的大木盆里，用石块压着，盛满水，到了中午时分，便好开始给纤维刮皮了。

刮皮有专用的工具“苎麻刀”，刮皮之前，把浸泡在水里的苎麻捞起来，再把水抖落干了，稍晾一下，便好开刮了。刮的时候，先在大腿上垫上一块旧布片，然后取一片苎麻纤维放在布片之上，表面朝上，一刀一刀慢慢地把纤维的表皮刮干净，便露出了白色的纤维，尔后晾晒干了，贮藏待用。

农闲的时候，母亲便会抽几天时间把这线给搓好了，以备下半年做鞋好用。线分两类，纳鞋底的线粗，叫“大布线”，缝补衣服的线细，叫“小布线”。大布线有大布线的搓法，小布线有小布线的搓法。搓线之前，把干燥的苎麻给浸透了，掰成细丝，大腿上放一片专用的瓦片就可开始搓线了。因为家乡的方言把瓦片叫做“青”，所以这种专用的搓线瓦片叫做“搓线青”。“搓线青”和其它瓦片一样，也是用粘土烧制，但比普通瓦片厚实、略长，弧度也小点，上面还刻有条纹，以防搓线时打滑。搓线时，只要把“搓线瓦”像马鞍一样扣在大腿上就可以开始了。

搓“大布线”的工艺相对简单些，只要把掰好的苎麻纤维搓成一庹来长的线便可。搓“小布线”的工艺相对要复杂一点，事先得把苎麻纤维一根连一根地捻接起来，然后像卷毛线一样地卷成一个比拳头还大的线团，这个过程称之为“织茧”，到搓线的时候，按需要的长度剪断即可。“小布线”长短没个定数，比“大布线”略短，一般不足一庹。

线搓好以后，串成半斤左右为一束，挑一好天气，放入锅内，加水，加豆壳灰(黄豆秸秆烧的灰），为增白，还需加一撮石灰，石灰不能多，多了烂线。水烧开后中火煮2～3个小时左右，趁热拿到溪埠头上去捣捶，要是等冷了再捶，就漂不白了。就这样，边捶边漂，边漂边捶，越捶越白，直到把线捶到雪白为止。然后赶着太阳晾晒，干透以后放入箱子里好生保管，别让它发霉了，这可是供一家老小缝缝补补、鞋头袜脚用的宝贝哟。

谷雨茶

家乡有一条源叫强家源，源内山峦叠嶂，涧水长流，林木葱茏，竹波荡漾。春天，这里会被满山遍野的杜鹃花染红；夏天，这里又成了天然的果园，野果的品种多得数也数不过来。这里也是天然的茶园，家乡人视如宝贝的谷雨茶便产自这一片大山。谷雨茶便是人们常说的黄金茶，也许是因为谷雨茶只能在谷雨节气前后采摘，故而名，也未可知。

早年的农村普遍缺医少药，用土法土方治一些常见的小毛病是常有的事，譬如说小孩有个头痛脑热、腹痛拉稀的，便少不了要泡一大碗谷雨茶给发发汗、暖暖胃。家乡人一直把谷雨茶视作健胃消食的良药，并以为经常饮用谷雨茶对脾胃能起到调理的作用，同时，谷雨茶也可以用来招待客人或馈赠亲友，因此，谷雨茶是那时农家人必备的宝贝，几乎每家每户都会贮存一点。

早些年，每到谷雨时节，村里便会有很多妇女背着背篓上山去采摘谷雨茶了，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临下山前，每个人都会顺手采摘七个不同种类的树叶放进背篓，与谷雨茶混合在一起炒制，我几问其由，皆回答曰:“这是一种祖传的祭法”。“祭法”?祭什么?是对神农氏尝百草之举的敬畏?还是感谢大山的宽阔胸怀?抑或是对谷雨茶的一种心灵寄托?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时至医药已很发达的今日，仍然有很多人惦记着那古老的宝贝，譬如说村里在县城开酒楼的晓军夫妇，他们每年都会请阿珠给采制几十斤干茶。阿珠是个非常勤劳的人，每年谷雨前后的那几天，晨曦未露，她早已出现在强家源的那一片大山中。阿珠的早起，为的是当天采摘的茶叶能当天完成炒制，从而保持茶叶的新鲜。十几年来，晓军夫妇的酒楼一直用阿珠采制的谷雨茶招待顾客，深受顾客喜爱。

喜爱谷雨茶的不只是晓军夫妇和他们的顾客，还有村里的阿冰。阿冰是位聪颖乖巧的女孩，受过很好的教育。她先上的是长沙医学院，后又在福建中医药大学完成了中西医结合康复学研究生学业，现在省城一家最大的中医院工作。阿冰说，她的谷雨茶情结来自于奶奶，奶奶觉得谷雨茶是百宝茶，但凡是肚子不舒服或是感冒、头痛之类的小毛病，喝完通通都会好的。还在她上大学的时候，有一年放暑假回到家里，忽然感到肚子有点不舒服，奶奶闻讯，便给她泡了一杯浓浓的谷雨茶，并习惯性地加了一勺白糖，还真灵验，喝完茶后当时肚子就觉得缓解了许多。打那以后，直到她现在工作了，并且是一位已掌握很多药理知识的医护工作者了，但每次离家之前，奶奶仍会给她装一包谷雨茶带着。阿冰其实是个不爱喝茶的女孩，但她说她喜欢谷雨茶，它不苦，不涩，且有一股清香。谷雨茶的清香不只是泡过后才有，只要打开包装，那浓浓的香气便会扑鼻而来，阿冰很喜欢这浓浓的、柔柔的香气，便把它一小盒一小盒地装着，分放在各个抽屉里，阿冰说，这样，便能经常闻到茶的香味，便会经常想起远在家乡的奶奶。想起奶奶的时候，她就会泡上一杯加了白糖的谷雨茶，让那悠柔的清香慢慢地飘漾，飘向那思念中的远方。

千岛湖在杭州

写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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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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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编梅梅

老张001 发表于 2020-3-3 1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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